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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/2/15

一忘解千愁 (李偉煌/姚慧娟提供) (01/02/15)

想記的記不清,想忘的忘不了,唉!

老化是一種自然經歷的過程,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老了不再年輕?許多人的經驗是發現記憶力不行了,開車出去又轉回來,懷疑車房門沒有拉下來,又怕爐火沒關,一位閨密說她先生老了還有孟子說的寡人有疾的毛病,所以她的生活中「防火、防盜、防小三」是重心,日子過得不輕鬆。

朋友的媽媽從台灣來美國看她,找大家聚聚,席間大家問她退休後的日子應該很清閒,她卻抱怨說這樣老了還是很忙不得空,因為年紀大了健忘,天天花不少時間找東西,找不到鑰匙,找不到眼鏡,找不到隨手放置的衣服,找不到仔細刻意存好的重要文件,前一分鐘還拿在手上,現在東翻西找就是不見影,明明要到廚房裡拿湯勺,卻拿了雙筷子,朋友的名字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來,有時連自己孩子的名字都叫錯,忘了吃藥,忘到自己不好意思,忘到自己生自己的氣。日子在找東西中溜走,大夥安慰她說其實不只老年人記憶力不好,沒她那樣老的我們一樣丟三落四。

有人說了自己健忘的小故事給她聽,有一次找不到手機,就向先生借手機,因為網內互打不算錢,拿著先生手機撥著自己號碼到樓上找,沒聽到鈴響,到樓下又撥一次,還是沒有鈴響,到車房撥第三次,終於聽到車內有手機響,原來剛才出去時,手機從皮包內溜下來掉在車內。很高興失而復得,趕緊拿手機查看,噢,裡面有三通來電未接的紀錄,三通都是先生的名字,馬上直接去問先生說:「你找我嗎?」先生說沒有,「你看,這是證明,而且還這樣緊急,還連打三通。」完全忘了剛才向先生借手機打自己手機這回事。

也有人講健忘的笑話娛樂伯母。說有四位鄰居老太太打麻將,中途有一位去上廁所,上完忘了回牌桌,直接回自己家去了。另外三位一直等不來牌友,嘰嘰喳喳地互相問,卻都想不起來剛才是和誰打的麻將,回家的那位是誰來著?

有人補充了另一笑話,說有幾位退休教授幾年來都定期定點聚會,第一次去那家餐廳是因為女侍漂亮又穿得很清涼,第二次去是因為那家餐廳菜好吃有海景,一次又一次光顧,歲月不饒人,大家都老到記憶不行,最近一次去的理由是他們都沒去過,要去去看。

還有三位老友相聚,兩位抱怨自己記憶不好的困擾,說站在樓梯上竟然忘了是要上樓還是下樓?開冰箱不記得是要拿東西還是放東西?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,不知道為何而來,只有回到原點,看看能不能想起來?總是忘記車子停在哪兒?第三位說:「我可不像您們這樣,我記憶還不錯,不過別太自滿,照美國的迷信要敲三下木頭,免得我變成和你們一樣健忘。」剛敲完木頭馬上忘了是自己敲的,問說:「咦?是誰在敲門?」

有人熱心地教伯母克服健忘問題的方法,說要把不想忘記的事情記下來,她說記了,卻忘記寫好的那張紙條放到哪兒去了。教她說想東西時要練習聯想,但她說每個人的聯想不同,想到先生的反應是小氣囉嗦,想到狗是咬人,這樣的聯想好像對記憶沒有什麼幫助,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,如脫韁野馬收也收不回來。

伯母說有時是手裡拿著筆,忘了要寫什麼,記憶不好真是令人氣餒又尷尬的事,一下子想不起一個名字、一個數字或是打算做什麼,都有可能瞬間不記得,導致事情處 理時間延長,就好像電腦在讀取文件時出現暫時當機一樣,無助又自責又沒什麼辦法。有時剛剛想起一句話,轉過身想對人說說,竟然記不起來,她說女兒怪她嘴巴經常碎碎念,其實那是一直提醒自己,因為需要在忘記以前把事情做好。

在場的一位朋友說她健忘的毛病也很嚴重,於是求助老伴,總希望先生能幫她記住她忘記的,但結果是兩人一起忘記,叫先生去超市買一瓶牛奶,他帶回一條土司。她只好用「招貼提醒法」,到她家就見處處張貼飄揚,在飯桌旁貼上「吃完飯記得吃藥」,在門口貼上「記得帶鑰匙出門」,車房小門上有著「爐火關了沒?」,大字日曆掛在牆上,寫著牙醫約的時間,朋友出遊的日子,孫子的生日宴等。

先生總說太太吵架時記憶力最好,總是翻那些沒人記得的舊帳。許多人年輕的時候最值得誇耀的是記憶力好得驚人,有人是先天的,有人是後天練出來的,腦中的電話號碼記得上百個,多少小事只要讀過、經歷過就一直歷歷在目,過了某個年紀後開始退化,以前號稱有photographic memory的人,中年後就發現像照相機沒有放底片一樣,無以為繼,聽說有本很好的書,教人如何增強記憶的,就是一直想不起來書名叫什麼?

有道是老了最常失去哪幾樣東西?視力、聽力,還有…還有…該死,第三樣是什麼?就是忘了。看不見是眼睛的毛病,聽不見是耳朵的毛病,忘記事情是不是腦子的毛病?有人因為記憶不好去看醫生,眾人好奇問醫生說了些什麼?「醫生要我先付錢,免得等一下忘了。」再看了數次醫生之後人家問他記憶力有沒改善?他說:「應該算有,我現在進步到太太生日的第二天,我能想起來。」但他也說遺忘可以省下不少錢,如果記得什麼情人節、結婚紀念日等等都要買禮物,壓力和內疚一起來,不像以前忘得心安理得。生活中有什麼值得永遠記住不忘的?一回想好像總是一大堆悔恨,如果股票不那麼早賣就好了,如果多買幾棟房子就好了,要記住什麼可有選擇的權利?越是想忘記,越是記得清晰最麻煩。

處處健忘為生活帶來許多不便,開車一上高速公路,馬上想起來剛才爐子沒有關,要先生轉回家看看,先生說沒關係,好像他自己水龍頭也忘了關,正好可以滅火。

撥電話給朋友,人家晚一點來接,自己竟然忘了是要找誰,問了一句:「請問您是誰?」被對方搶白說:「莫名其妙,是你打來的,我要問你找誰,你倒問起我是誰來?」

一直念著有一個聚會要去參加,等要去的時候發現日期是昨天,原來此時的所謂好記憶只能告訴某個節日是昨天。以前買菜從來不必寫什麼購買清單,現在是寫了還是忘記帶,帶了還是忘記買。更別說現代生活有一大堆要記的密碼,銀行帳戶、電腦通關、號碼鎖……,簡直是生活中的酷刑。

如何解釋老了不記事?年紀大了退化?還是腦子記滿了?沒有空間放下更多的資訊?早期的記憶占滿了位置不肯走?形成了「想記的記不清,想忘的忘不掉」?小學三年級的老師叫什麼名字清清楚楚,就是記不起昨天來家裡的姪兒叫什麼,記不起早餐後吃藥了沒?黃梅調歌曲可以倒背如流,卻記不起考公民需要的州參議員是誰? 從廚房到客廳為了是什麼?

安慰長者說忘了朋友的名字,沒關係,因為對方也忘了。打電話給朋友邀他來參加你的生日宴,他答應了,過了二十分鐘,同樣的朋友又打了一次,邀請他來參加同一個宴會,自己不要覺得有甚麼不對,禮多人不怪,熱情周到一請再請。

聽說吃銀杏可以增強記憶,有時即使買了也不記得天天吃,怪不得有人說:「如果一個人記憶不好,最好的應付方法是完全忘記這回事,日子會好過些,也許忘得六根清淨,到達忘我的境界。」記憶使生活快樂,但是遺忘才有辦法把日子過下去,快樂就這樣容易,只要身體好,記憶力差就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