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點/「無禮又無知」的美國人?我的文化差異和交流初體驗
文/楊絜茹
在美國每天日常生活,包括到餐廳點餐,或是買東西結帳,人們都會習慣性問「你今天過得如何?」(How are you doing today?)
對他們來說,這是打招呼和表達禮貌的方式,但當這種問候變得過於頻繁,似乎便失去了它的本意。
「你會覺得美國人無禮嗎?」美國室友 Natasha 問我。她說,課堂上教授提到國際生會覺得美國人沒有禮貌,因為美國人的問候方式和他們很不一樣。
例如,當美國人告訴你下次一起吃晚餐,或是下次見面,很多時候只是表達禮貌,是「一種說再見的方式」。但對於國際生而言,卻常造成困惑,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。
我問 Natasha,那麼該如何判斷對方何時才是真心的?她舉自己為例,如果是剛剛認識的人,大多時候說下次再見面時,她其實不會期望能夠真正相遇,除非對方主動聯絡。
她還說除非教授提起,她不會想到原來他們的溝通方式,對我們來說會是「困」和「擾」。
我告訴 Natasha,就算我已經習慣在聽到"How are you doing?"這句話的時候,回答"great",總還是難免有些遲疑。畢竟當我在台灣或是香港的朋友,問起我過得怎麼樣時,多是真正想了解我的情況。
但在這裡,如果開始侃侃而談說起自己今天過得如何,反而會顯得尷尬。尤其是剛到一個環境,很難區分對方到底跟自己算不算熟,就算高八度的回答自己很好,內心卻往往知道不是如此。
「或許我們自以為很有禮貌,實際上卻是無禮,」Natasha 說。
深入觀察後,其實 How are you doing 這句話就像是台灣人見面時互相詢問:「吃飽沒?」是種問候方式。而問候方式或許又因地域有所不同,加州的人習慣以此作為打招呼方式,只是相對的文化差異。
所謂的無禮,並不單純指文化差異,而是對於每個人認知的不同,缺少尊重對方的同理心。
來美國之前,朋友告訴我:「多多嘗試,久了你就會知道誰是可以深交的朋友,而誰不是。」雖然我依舊不熟悉這裡的交友模式,但能夠知道許多人也有著同樣的困惑,我反而比較能試圖以認識文化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,而不是責怪自己。
美國人無知嗎?
在來加州之前,「無知」是我對美國人的印象,因為在香港看見的、聽見的多是些負面的事。
在校園中,明明是名校來的學生,美國同學卻常會說出一些令人傻眼的話。記得在香港的時候,有次小組討論,中午大家一起到學校餐廳用餐,唯一的美國同學開口表示,不懂為什麼我們要用筷子,「叉子不是方便得多嗎?」或是有次聽見另一個學生和旁邊的人說:「為什麼香港學生都不喝酒,這樣人生有什麼樂趣?」
就算身邊清一色都是亞洲人,他們依舊會說這些話,不顧文化差異的存在,以自己的觀點看待周遭環境。
或許這也和教育有關,Natasha 告訴我,美國學生多半很少學習外國歷史,就算有提到,也多是以美國為出發點去描述事件,例如二戰。她現在學的是文學,但課堂上教授的主要都是歐洲和美國文學,亞非的文化是他們很少碰觸的。
前幾天 UCSB 放映的電影《關鍵少數》(Hidden Figures),訴說三位黑人女性如何在種族歧視嚴重的年代,在 NASA 力爭上游。其中有一幕,白人女性主管向演員 Octavia Spencer 飾演的角色 Dorothy Vaughan 說她並沒有針對黑人的意思,Dorothy 回她:"I know you probably believe that."
很多人都相信自己沒有錯,卻不知道自己無形中展現的是一種優越,或許這樣可以維護自己的自信,但同時也喪失了瞭解和接納另一個文化的機會。
反思自己的刻板印象
雖說有上述這些經驗,但來到加州後,我遇見了很多樂於接納其他文化的人。
來到宿舍的第一天,得知我是台灣人後,室友 Jill 就問我一個問題,她想知道我怎麼看待大陸和台灣的關係,還有在香港待過後我是否有改變想法。我問她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,她只是聳聳肩說她會看新聞。
我的三位室友是我首先接觸到的美國人,或許是因為教育背景,或許是因為身在加州,種族和文化多元性讓他們比較了解外來文化。
記得自己在香港的時候,外地生這個身份一直伴隨著我,很多時候自我介紹,說出自己來自台灣後,一種區別就會油然而生,似乎台灣人這個名稱讓自己始終是外來者的身份,當別人介紹起我,也會說我是他們的「台灣朋友」。
但在這裡,似乎那種外來人的感覺反而相對沒有那麼強烈。我的室友接納我的態度,讓我反思自己以前對美國人的刻板印象。無知的人或許多,但也有許多人,是真心的願意接納不同文化。
所謂朋友
隨著環境變化,對於朋友的定義也不斷變化。以前認為朋友應該興趣和個性都相符,但上了大學,很多時候環境才是決定因素。如果換個環境,或許和現在認識的朋友根本不會有交流,但在同個學校、同種寂寞下,彼此卻需要對方,就算對方有缺點,我們仍試著多看對方好的部分。
來到加州大學後,現在的我知道交友必須順其自然。人都需要朋友和慰藉,但卻不能強求。看到有些人到了其他國家,會避免和自己來自同個地方的人互動,認為和外國人交流才是融入當地文化的表現,但當因文化而受到挫折時,我總會想起當初到香港的自己。
或許順其自然,以開放的心胸接納周遭的人、珍惜每一段緣份而不得失心過重,才是我們應該做的。
前兩天我們三個香港大學來的學生一起和認識的日本同學打羽球,雖然我們三個分別來自於大陸、香港和台灣,相處時卻能有一股熟悉和歸屬感。或許是種安全感讓我們可以互相分享挫折,因我們發生的糗事發笑,某種連繫把來加州之前從未碰面的我們緊緊相連。
和 Natasha 聊天的那晚,我們和另一位室友 Safina 到宿舍下面的池塘邊散步,大家開始隨意聊起生活上的事。Safina 後來喝醉了,難過說起她被朋友背叛的事,我和 Natasha 一起安慰她。
我想,這些未必值得大書特書的時刻,反而會是我離開這裡後最印象深刻的記憶。這些平凡、簡單卻又讓人感到單純愉快的時刻,或許就是所謂的友誼,不須轟轟烈烈,卻能令人在回想的時候會心一笑。
來到美國兩個星期,或許我已經可以開始慢慢看見,"How are you doing?"底下不同的含義。
(以上報導摘自三立新聞網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