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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/28/23

中國人與台灣人 (04/26/23)

林保淳教授之文

中國人與台灣人

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在台灣,「中國人」這三個字竟成為一種禁忌,每當心有所思時,卻吞吞吐吐、左顧右盼,深怕招惹來一些憤怒、不滿的眼光。我是教中文的,讀的多數是中國的古書,熱愛的是中國的文化,關心的是中國的命運,為何我就開始膽怯起來,連「我是中國人」都說不出口?不是曾經有人說過,「沒有人應該為其認同而道歉」嗎?為什麼有些人就是不允許我的身份認同?

我是新竹人,新竹是台灣的一個城市,所以我是台灣人無誤;台灣是中華民國的一個省,為何我是台灣人,卻不能說是「中國人」?從小到大,我都被教導,我的國家是「中華民國」,簡稱「中國」,這也是憲法中所規定的,緣何我恪守法律,竟然也會成為一種罪狀?

我知道海峽的彼岸,有個「中華人民共和國」,也叫做「中國」。 「中華民國」是我的「母國」,母國的名字叫「中國」,正如我呼生我養我的母親為「媽媽」一樣,對岸的百姓一樣也有母親,他們也呼之為「媽媽」,稱呼彼此相同,難道要因為別人喊了「媽媽」,我們就非得改換名稱不可?

我自小就體認到,我血管裡流淌的是鮮紅的「中國」的血液,這個「中國」,儘管因為政治的紛擾,有不同的名稱,但都不能改變我血統的事實。我生長在台灣,所以我愛台灣;我流著中國的血,所以我愛中國。政治的形格勢禁,並沒有讓我嚴分彼此,因為我知道的,我的心,歸向的是同樣的一個「中國」。

這個「中國」,有鬱鬱蔥蔥,被稱為「福爾摩莎」的美麗台灣;也有海峽對岸那廣楙的土地、眾多的民族、壯麗的河山、悠久的歷史的強大中國。對我而言,都是同等重要,同等喜愛,同等希盼的。

猶記1990年,從香港搭乘火車開往廣州,在車站的查驗口,我第一次踩踏上睽隔幾十年,而不時在古書、歷史中反覆夢見的「中國」的土地。那就像是遠離故鄉的遊子,幾經漂泊,歷經奔波,終於回到了故鄉的喜悅。可惜的是,腳底下踩的是冷冰冰的水泥地,否則我一定會撿拾幾撮泥土,揣進懷裡、藏在心裡。

這時候,我耳邊縈繞起1981年費玉清所唱〈送你一把泥土〉的曲調,「這把泥土,這把泥土/春雷打過,野火燒過/杜鵑花層層飄落過」,其實何止春雷野火杜鵑花,這是我多少年朝思暮想、夢中已不知期盼了多少次的泥土?

我以生為台灣人為榮,因為這是生我養我育我的土地,我在這塊土地上流過汗、淌過淚,吃過苦、嘗過樂,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要我離開她的懷抱;我也以身為中國人為傲,因為這是我的血液之所從來,是我的行止、觀念、思想所模塑的文化源頭,我為她哭過、笑過、扼腕過、憤怒過、悲歌慷慨過、樂觀期盼過,又有誰有權利剝奪我對她的深深繫念?

我是台灣人,我愛這片生養我的土地,希望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,都能和諧安樂,前途無限;但這有豈會妨礙我作為一個中國人的信念,可以為對岸那片更廣楙土地的逐漸富足康裕而喜悅?我固守著台灣人的本份,願意為台灣付出所有的心力;我也樂於頂著中國人的名義,為未來「中國」的強盛作無私的奉獻。原因很簡單,因為我是台灣人,而台灣人無非就是中國人,民進黨說他不是中國人,那他的祖先是那裡人?

馬英九訪問大陸,回鄉祭祖,數度哽咽,失根的蘭花,重返故土,又怎能不讓人泫然而泣呢?馬英九祖籍湘潭,但成長於台灣,既是中國,又是台灣,骨肉血脈,異地而同,不能割捨,而又何必割捨?

我的父親曾一再告訴我,我的祖籍是廣東饒平,三百多年前舉家到台灣開墾,最後落腳於新竹六家,家業頗大,而一口饒平客家話,卻始終傳遞了下來。 10年前,我有幸親身到陜西黃陵參與祭黃帝的盛典,眼見波濤起伏的山巒,鬱鬱蒼蒼的林地,隨著肅穆的祭禱聲,我的心思飛越過大山、平原、溪流、城鄉,我沒有回到過饒平,但我知道有那麼一個地方,是我先祖曾定居的地方,再往南邊,那是被稱作美麗之島的土地,則是我家族300多年來生息蕃養的所在。一線相繫,心心相連,誰在乎移居時間的長短、政體的更易?我只知道,我的骨子裡、血脈裡,就是如假包換的中國人,也是台灣人。